春山长明

◆叶修回到了第八赛季，他惊恐地发现他必须加入霸图战队……

*为原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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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吴雪峰还专门打电话过来道歉，说那天叶秋也就开个玩笑。

张佳乐能说什么，他当然只能哦一声，大度表示：没事，我也没往心里去。

电话那边叶秋问了句谁啊，知道是张佳乐后，漫不经心道：“是他啊，他还挺逗的。”

吴雪峰：……

张佳乐：“叶秋我日你！”

在张佳乐的人生里往前推二十年，最讨厌的人从一排到十，全都是叶秋，等到第三赛季输给嘉世，叶秋在排名榜上的占地已经光荣的扩大到前二十了。

他一看报纸上诸如“繁花血景惊鸿一瞥，到底还是被斗神的一杆却邪破开”“辉煌伟大的三连冠”就暴躁的想打人。我靠，输了还要鞭尸，有没有人性啊！吹这货吹成这样你们就不脸红吗？

还有叶秋，早不接受采访晚不接受采访偏偏这个时候接受采访，开口就是“一套打法用个几遍就够了，往几十遍上用，烦不烦啊？”*，他的粉猖獗的跟拿着的是圣旨似的，一天几十遍刷的满世界都是，嘉世粉都是复读机吗，而且一句垃圾话究竟有什么可复读的啊？！

叶秋这货真是太讨厌了！

他烦躁的把报纸揉成一团，起身出门散心。他们这城市，温暖潮湿，四季如春，一年到头少见风雪，夏天气温连超过30摄氏度的时候都少，只是今天刚好是个少有的大晴天，他随意抓了条t桖长裤，往人群里一扎，不一会儿就后悔了。

日头毒辣，暑气熏的人昏昏欲睡，额头布满汗水，都快滴进眼睛里了，张佳乐撩起t桖擦了把脸，抬起头，情不自禁咦了一声。

……我靠，他怎么在这儿。

第一眼望过去，张佳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可是再怎么看，那个被一群小混混堵在网吧门口的都是叶秋这傻冒啊。

这家伙不在H市吹空调打游戏跑这边来干嘛了。张佳乐嘀咕，等红绿灯变换一轮，快步穿过人行道，拨开那群小混混，搂过叶修的脖子，笑着说：“几位老兄，他干什么了？他要是有什么不对，你们也看在我们老板的面上，别和他计较了吧。”

为首的那个黄毛眉头一拧，他教训人教训到一半，忽然蹿进来一个人管闲事，哪里能有什么好脸色，刚要动手，身后的小弟一扯他的衣领，低声说：“他是张佳乐。”

黄毛一双三白眼上上下下扫了一眼这两个人，到底没再说话，丢下一句“算你们走运！”，领着小弟转身走了。

张佳乐暗地里也松了口气。

他今天能装这个逼完全是因为他们百花有个牛掰的老板，老板今年四十有二，年轻时有过一段十分荒唐的岁月，如今虽然不做大哥好多年，不过这片道上混的，也还是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他这纯属狐假虎威。

张佳乐松开叶秋，斜着眼睛：“你怎么在这儿？”

叶秋说：“我们俱乐部出来旅游啊。”

“……大夏天来这儿旅游？”你们嘉世的是不是傻？

“对啊，抽签抽出来的。”

叶秋慢悠悠地说，表情还从容，鼻尖上却也挂满密密的汗珠，苍白的脸颊上一抹稀薄的血色，日光之下惊鸿一瞥，说不出的触目惊心。

这家伙还挺不耐热的，张佳乐嘟哝道：“你怎么惹上那群人的？”

“我懒得逛了，找个网吧吹空调，顺便打两盘竞技场呗，”叶秋一摊手，“谁知道那个和我连战十场的老兄就坐我旁边啊。”

“……”张佳乐竖起大拇指，“我墙都不扶就服你。”

叶秋擦了擦鼻尖上的汗：“谢谢了，我进去了，你们这地方不是冬暖夏凉吗，怎么热的跟火炉子似的。”

“谁叫你人品太差了，一年就那么几回热天，你居然就正赶上了。”

对于张佳乐夹枪带棒的嘲讽，叶秋只是呵呵一笑，张佳乐看他那幅不知死活的样子，心里真是奇了怪了，他真搞不懂叶秋怎么总是这么……叫人咬牙切齿，他好像天生就不知道害怕，锋芒毕露，随心所欲，毫不收敛，线条美丽的眼睛即使是带着笑的，一扫过来，也叫人心里忍不住腾的一声烧起火来。他忽然好奇起来，问道：“那今天要没遇上我，你准备怎么解决这种事？”

叶秋看他一眼：“有什么可解决的，他们就一群小混混，又是在大街上，除了讹我点钱还能干嘛。我身上就两百块钱，我还能为这个和他们打起来吗，你第一天出社会呀？”

张佳乐磨牙：“……怎么，你想说我多管闲事？”

“没有没有，两百块钱也是钱啊，”叶秋立刻改口，“我很感谢张佳乐大大，请你喝东西吧。可乐可以吗？”

喝可乐喝着喝着就喝进百花俱乐部了，领着叶秋这个阶级敌人进大本营，张佳乐还挺心虚的，他心里默默辩解他这真不属于被糖衣炮弹给打倒了，只是叶秋这么能找事，万一在网吧出事，他这么善良一人良心也过不去啊。

他这想法要是被叶秋的熟人知道，估计得被一群人排队提着领子怒吼你清醒一点，这货十五岁就能孤身一人跨越大半个中国，没朋友没亲人连个身份证都没有就敢在H市底层流浪，把黑网吧当家住，浪到最后不仅没缺胳膊少腿还勾搭上了苏家兄妹，就这种彪悍的生存能力，他能在一所小网吧翻船才是有鬼好吗？

在进训练室之前，张佳乐的记忆还是连贯的，他记着他想去训练室里还钥匙来着，还完钥匙就随便把叶秋往哪里一丢，他也就仁至义尽了。

可是等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夕阳西沉，满室昏黄，他面前的屏幕上正浮起大大的荣耀，他内心充满懵逼：我是谁我在哪儿我为什么和叶秋打了一下午荣耀而且还有点意犹未尽？

叶秋你是妖精吗？自带“所有靠近我的人都自动和我打荣耀”技能的那种！

叶秋在他对面伸了个懒腰，推开键盘：“不打了吧，天都黑了，我得回宾馆了。”

“你把我们百花当网吧啊，混完时间就想跑？”张佳乐呛他。

“我没跑啊，你想找我PK随时恭候，”叶秋补充一句，“答不答应就是我的事了。”

张佳乐翻白眼：“谁稀罕！”

“别呀，干嘛这么生气，你也很厉害了，只是缺了一点运气，遇到我了而已。”

“一套打法用个几遍就够了，往几十遍上用，烦不烦啊？”张佳乐一字一顿的重复了一遍。

叶秋还愣了一下，似乎回忆了一下这句话，等到想起来了，他脸上忽然浮起一点笑，年轻人特有的明亮愉快的笑容，声音也有些揶揄：“我说你今天怎么一直不太高兴呢，为这事啊。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啊，你现在问我我也要这么回答你的。说真的，你们不会真准备一直用这套打法吧？”

“战队机密，还能告诉你？”张佳乐冷笑。

叶秋一脸若有所思：“那可真没意思，一想到每年都要破一回繁花血景，唉……算了，孙哲平那风格也挺有意思的。”

叶秋那探囊取物的语气，听的张佳乐手痒，他一边对自己说这都是垃圾话垃圾话别理他，一边还是忍不住问出来了：“……那我呢？”

“也厉害啊，”叶秋说，“挺炫的，就是打不中。”

张佳乐静默两秒，暴起：“叶秋你大爷，有种别跑！！”

那时候联盟大神还不是如今这一批，没那么有钱，更谈不上什么公众形象，都是一群兴趣相投的年轻人，赛场上你死我活，场下勾肩搭背出门撸串都是常事。在第三赛季那次偶遇之后，张佳乐越瞅叶秋越觉得不顺眼，逮着机会就得嘲讽几句，叶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哪里怕他这点斤两，两人常常一言不合就在职业选手群里互甩垃圾话三百回合，双方一个不肯让副队长吃亏一个怒吼以多对少算什么好汉，最后无一例外变成两支战队混战，凭着这点奇怪的交际，嘉世和百花两支战队居然莫名熟悉起来。赛后孙哲平吆喝一嗓子，撸串唱K也不愁没人捧场。

第四赛季已经开始了，吴雪峰退役，苏沐橙加入嘉世，叶秋第一次领着苏沐橙降临烧烤摊的时候，具某位平均一年和年轻女性说话不超过二十句的百花队员形容“那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我的世界都明亮了”，一群大老爷们儿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这时候张佳乐一手端着一盘盐水毛豆一边走进来，还对叶秋招手：“你这货怎么来这么晚，都没位置了，还好我给你留了个座。”

然后他才看见苏沐橙，立马踢了一脚同桌的队员，说：“还吃，有这么饿吗？没看见人家姑娘没位置吗，搬个凳子过来。”

张佳乐是副队，说的话相当有份量，队员无辜而委屈的端着烧烤盘挪到孙哲平那桌，孙哲平心里还挺惊奇的：这二货今天怎么忽然开窍了，手腕挺高明的啊，不声不响就和妹子一桌了，还刷了波印象分。

然后他就眼睁睁看着张佳乐全程和叶修谈笑风生，一边嘴炮一边撸串，全程和妹子唯一的交流就是开场给叶修叫饮料的时候问了一句美女你喝什么。

然后双方挥手道别，又是一个愉快的夜晚。

孙哲平：？？？

回去的路上，张佳乐先是吐槽了两句叶秋，然后对孙哲平说：我看叶秋挺能吃辣的，我觉得下次吃饭就选我们俱乐部对面那家私房菜吧。

孙哲平：……哦。

一来二去，孙哲平都有点不耐烦了：“你老招他干什么啊？”

“大孙你胡说八道，我什么时候招他了，你还是不是我的好兄弟了！”张佳乐难以置信。

你是哪里的小学男生吗？！

孙哲平忍着翻白眼的冲动，到底还是没继续吐槽。

张佳乐还觉得孙哲平奇怪呢，叶秋都在你面前，你为什么会不想去和他说说话？叶秋多有意思啊，你看看他那张满不在乎的脸，难道不会想让他露出点别的表情吗？

其实就张佳乐自己来说，你问他那时候那叶秋和如今这个叶修到底有什么不同，他这种情感丰富敏感的人也只能告诉你，叶修的变化不大，硬要说的话，更年轻的叶修要比如今这个叶修冷漠，冷漠的多。

他那时候刚拿了三连冠，建立了一番了不起的事业，意气风发，锐不可当，非常年轻，非常辉煌，不知道什么叫失败，也不认为世界上有他过不去的坎，那时候的叶修身上有种非常明显的气质，叫人相信挡在他前路上的一切都会被毫不留情的碾碎。

那个时候的叶秋，他也笑，也和你闹，可是他那么若即若离，他看着你，也像没有看你，他目光游离轻盈，没有一刻停留在哪一个具体的人身上。而对此，叶秋甚至连掩饰都懒得掩饰。

接下来就是一段对张佳乐个人，以及百花来说都异常黑暗的岁月，第五赛季队长孙哲平意外手部受伤，无法继续出赛。

现在想起来，张佳乐能够回忆起来的就是某个潮湿温暖的夏夜，星河迢迢，银河如洗，满天星辰仿佛哗啦一声就会坠落下来，他拎了一罐啤酒，一个人慢慢喝，两三口喝完一瓶，就接着开下一瓶。

忽然有人轻轻抚了一下他的肩膀，他慢慢回过头，看见叶秋，没说话，只是把手里那罐啤酒塞到叶秋手里。

他那时候不知道叶秋不会喝酒，可是叶秋什么也没说，喝了一口啤酒，坐在他身边。

一时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叶秋掏出烟点上，静静抽了一会儿，问：“来一根吗？”

张佳乐说：“来。”

咔嚓一声，火苗蹿起，张佳乐猛吸一口，一股浓烟瞬间蹿进他的喉咙，呛的要命，他立刻咳嗽起来，眼眶被熏的发红，他把烟用力摔倒地上：“什么破烟。”

叶秋淡淡地说：“这烟确实不好，下次给你好的。”

现在想起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跑到嘉世楼底下喝酒的，也许是因为当天刚和嘉世打完比赛，也许是因为他在H市就认识这个地方，也许还有别的理由，然而无论如何，他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他喝了一晚上酒，在天亮前回了宾馆，叶秋一直吊在后面不远不近跟着他，直到他安全走进宾馆大门，才转身离开。

他也许期待过什么，希望叶秋发现他，鼓励他，安慰他，甚至是期望叶修责骂他，然而没有，这些他想象过的事情一件也没有发生，叶秋确实发现了他，然而叶秋仅仅是坐在他身边静静的抽烟，抽了一夜，脸上没有一点表情，他们脚下堆满了烟蒂，像满地凋零的白花。

叶秋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甚至都不曾对张佳乐提起过。那个夜晚如露水般无迹可寻。

张佳乐想，当年吴雪峰夸他的小队长夸的那么天花乱坠，天上有地下无的，其实也不算都是瞎话。

只是张佳乐也没心思想这些了，那些街边撸串扯谈的日子都随着吴雪峰孙哲平这些人的退役而消失不见，那个赛季，张佳乐一个人扛着百花冲进季后赛，仿佛凶悍的亡命之徒。

时光轰然向前，兜兜转转，他们两个人居然都跑到霸图来了，身边的队友早已不是当年的人了，叶秋变成叶修，却还是那个气死人的家伙。

张佳乐把自己的回忆从头捋一遍，越发觉得，叶修从一开始开始就是个混蛋。他怎么就能随心所欲肆意妄为的那么理直气壮呢，缺乏血色的嘴唇轻轻一掀，方圆十里的仇恨都得牢牢拉在他一人身上，这MT的天分简直是万里挑一。可是却很少有人能真正讨厌他。

大家总是一边抱怨这家伙真讨厌，一边问吴雪峰，后来问苏沐橙：叶秋呢，他怎么不来？

叶修是这样冷酷，任性，自我中心，他只肯按自己想要的方式生活，对阻挡在他道路上的一切都从不留情，敌视或者爱慕，利刃或鲜花，都不足以让他动容，张佳乐很少见一个人能够像叶修这么冷漠。

可是同时，他也没有见过几个人能有叶修的温和宽容，他穿过喧嚣沸腾的人群，来到一个安静的角落里自得其乐，手指洁白，表情平静，夹着香烟如同握着神的权柄。如果你上前索求，他给予你希望，也会给予你宽恕。一切的一切，哪怕奇迹，他都会放进你掌中。

除了爱，除了爱。

现在的叶修不是当年那个冷漠的显而易见的叶秋了，岁月充满磨难，它通常会使人更冷酷坚硬，这也就是所谓的成熟，但是叶修不是，他越是见识丑恶，越是经历疼痛，他越是柔软，越是宽容，他对待世界的方式越来越温柔，像一块石头终于被流水打磨成最适宜的形状。

毫不夸张的说，无论生理还是心理，如今叶修都正处于他人生里最美丽最有魅力的阶段，但与此同时，他性情里飘忽不定的那一面也越发明晰，那种天生的浪子气质在经历过现实的考验后，非但没有消磨，反而折射出无比纯粹的光辉。他驾驭着虚名，无比潇洒的行走在人世间，仿佛随时都可以丢下一切去向远方，两手空空，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当叶修离开人群，眼睛掠过众人，目光在张佳乐身上短暂停留的时候，张佳乐总会情不自禁的想：你在看什么呢，你想看什么呢，看着我吧，别把眼睛移开了。

如果叶修真的出事，如果真的不能打荣耀了，就像大孙那样，仅仅是这么一想，张佳乐都会难过愤怒的难以忍受。

所有人都能看出叶修具有的天分，他是为了荣耀而生的，不会有别的解释。张佳乐热爱荣耀，所以他视叶修为最值得打倒的对手，同时，也像对待奇珍异宝般喜爱着叶修的才能。才能是多么美丽的东西。

他会为叶修痛惜，可是这种痛惜之下，又显而易见还隐藏着别的东西。

叶修转过头，眼珠泛着一点蓝幽幽的光泽，他笑着叫他的名字。那样的声调音节，抑扬顿挫，转承启合，非他不能言说，一生里，只有一个人会这样叫他的名字，他只希望这一个人这样叫他的名字。

张佳乐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吸进肺里的是某种极其冰冷的东西，让他四肢都为之冻结。

苏沐橙笑声悦耳，林敬言也在笑，可是张佳乐紧紧咬着牙，巨大的惊骇与喜悦铺天盖地，他血管里奔流的仿佛不再是血液，而是炽烈的岩浆，两种极端的感情在他的胸口厮杀碰撞，他几乎不能呼吸。

他嘴唇翕动，发出的声音低不可闻。

啊，原来是这样。

tbc

啊，老叶这种浪子气质真的太迷人了，永远在路上，永远去远方，永远不停步，风一样自由。

根据我不完全的统计，原文里其实一般都是张佳乐主动去撩老叶，老叶纯属于正当自卫来着……张佳乐这图个啥啊，撩了输，还坚持不懈的继续撩，真的（邓布利多摇头